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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救护车的声音彻底消失后,四合的夜像一块冷却的铁皮,重新覆在火场劫后余生的每个角落。
&esp;&esp;齐诗允仍站在原地,指节紧握住脖颈上的铂金吊坠。
&esp;&esp;事发画面回放般在脑海里又过了一遍又一遍,思绪被刚才那一连串选择绞紧,矛盾在胸腔里收缩,令她越来越心烦意乱。
&esp;&esp;如果当时她慢一秒,如果她没有回头,如果她真的放任那场大火吞天灭地……那么此刻,她的世界…会不会更「干净」一点?
&esp;&esp;但这个念头刚浮现,就被她狠狠按下。
&esp;&esp;那一刻,或许是良知在驱使,她总是做不到见死不救;亦或是她不想在敌人处于弱势时给予对方致命一击,她觉得胜之不武。
&esp;&esp;但总而言之…事态目前尚在可控范围,她在心里反复思忖着这次突发事件为她带来的益处或契机,她还需要再努把力,将那个封闭过去的魔匣完全撬开。
&esp;&esp;人群尚未完全散去,消防员在收拾器材,电视台记者在外围低声通话,空气里混杂着烟尘、汗味和未散尽的愤怒。
&esp;&esp;她站在灰白色的灯影下,像是被留在一场已经落幕的戏中,却还没来得及退场。
&esp;&esp;就在这时———
&esp;&esp;一辆黑色跑车猛地踩下急刹。
&esp;&esp;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过于急促,与这片疲惫的夜色格格不入,而下一秒,车门几乎是被甩开的。
&esp;&esp;雷耀扬下车的那一瞬间,目光已经在扫视人群。
&esp;&esp;不是寻找证据。不是判断局势。只是找她。
&esp;&esp;他外套没扣好,衬衫领口微敞,呼吸明显比平时急促,像是一路压着油门过来,连犹豫的时间都没有留给自己。烟灰色尘雾在灯光下来回浮动,人影重重迭迭,他的视线却异常精准。
&esp;&esp;然后,他看见了她。
&esp;&esp;齐诗允站在警戒线内侧,背影纤细却笔直,像是被世界遗忘在那里的一个注脚。
&esp;&esp;这一刻,他胸腔里的某个地方猛地塌陷,又迅速回弹。
&esp;&esp;听见脚步声朝自己背后方向跑来,女人下意识回头,还没来得及看清,整个人已经被一股极重的力道抱进怀里。
&esp;&esp;准确来说,不是拥抱。是抓紧。
&esp;&esp;雷耀扬的手臂牢牢箍住她的背,力道大得几乎让她一瞬间失去平衡,沾染灰烬的脸被按进他肩窝。她闻到他身上熟悉的气息,混着未散的烟草味和夜风里的冷意,还有一种…快要压不住的慌乱。
&esp;&esp;他的心跳很快,快得不像他。
&esp;&esp;齐诗允倏然怔住。
&esp;&esp;她原本准备好的所有解释、所有冷静、所有克制,在这一秒被彻底打乱。她能感觉到他的手在微微发抖,指节收紧又松开,像是确认她是真实存在生命体。
&esp;&esp;“你怎么会在这里……”
&esp;&esp;他的声音贴着她耳侧,低得有些含糊不清,却带着明显的哑。
&esp;&esp;不是责问。是后怕。
&esp;&esp;齐诗允正试图开口解释,而对方没有等她回答,就更用力地收紧双臂紧抱她,男人额头抵在她发顶,呼吸重重落下,像是终于追上了什么:
&esp;&esp;“我一收到风就过来…”
&esp;&esp;“zoe说你中午之后就去互益,我打你电话没有接,四点多钟…观塘厂起火……我只想到你。”
&esp;&esp;这句话,比任何指责都更沉重。
&esp;&esp;女人指尖慢慢收紧,抓住他背后的西装布料。这是一个几乎不受她控制的动作,发生在理智之前。
&esp;&esp;周围有人投来目光,但雷耀扬根本不在意。
&esp;&esp;此刻的他,只剩下一种本能的确认。确认她还在。确认她没有被这场火带走。
&esp;&esp;确认她没有再一次,从他的世界里消失。
&esp;&esp;他稍稍松开她一点,却仍旧没有放手,目光在她脸上迅速巡过,确认没有明显的伤,才终于吐出一口压了许久的气:
&esp;&esp;“…你吓死我。”
&esp;&esp;这四个字,语调极轻,却重得不像一句话。
&esp;&esp;齐诗允顿觉喉咙发紧。她想说自己没事,想说这只是工作,想说他不该来……
&esp;&esp;可在他仍旧紧紧圈着她。这种稍一松手就会再次失去的姿态里,她忽然什么都说不出口。
&esp;&esp;夜风拂过,卷起地上的灰烬。
&esp;&esp;在这片尚未冷却的废墟边缘,他抱着她,像抱着唯一从火堆里抢回来的珍宝。
&esp;&esp;而此刻,齐诗允并没有意识到———
&esp;&esp;今日她救下的,不止是雷宋曼宁。
&esp;&esp;车门关上的一瞬间,外界的喧嚣被彻底隔绝。
&esp;&esp;引擎还没启动,车厢里却已经充满一种过于浓稠的静默。窗外警灯的红蓝光影扫过挡风玻璃,又一格一格地滑走,就像未说出口的情绪,在两个人脸上反复闪现。
&esp;&esp;雷耀扬没有立即启动车子,也没有看她,只是盯着前方挡风玻璃,搭在方向盘上的指节收得很紧。那是一种,她再熟悉不过的沉默———
&esp;&esp;不是疏离,是在生气。
&esp;&esp;只有在她面前,他才会这样。
&esp;&esp;齐诗允坐在副驾,肩头还残留着夜风和烟尘的味道。她侧过脸,看了他一眼,又很快移开视线,轻声开口:
&esp;&esp;“……喂,我没事。”
&esp;&esp;没有回应。
&esp;&esp;她咬了咬唇,语气放低了一点,带着不自觉的软:
&esp;&esp;“雷耀扬,我真的没事,连擦伤都没有。”
&esp;&esp;听到这,男人终于动了。
&esp;&esp;他侧过头,目光在她脸上停了一瞬,眉心却皱得更深。不是放心,而是更为气恼,他抬手掰过后视镜转向对方,沉声道:
&esp;&esp;“你照下镜。”
&esp;&esp;见状,齐诗允一愣,下意识伸手摸了摸脸。
&esp;&esp;“做咩?”
&esp;&esp;雷耀扬冷笑一声,终于开口,却是那种带刺又无奈的揶揄:
&esp;&esp;“成只花猫样。”
&esp;&esp;“满面烟灰,你自己知不知?”
&esp;&esp;女人怔了一下,望向后视镜,随即失笑,是真正被逗出来的那种短促笑声:
&esp;&esp;“不好意思啊雷生,满面烟灰蹭到你西装了。清洗费我帮你付好不好?或者重新买一件赔你……”
&esp;&esp;听过,他没接话,只是双眼重新看回前方,因为自己在意的,根本不是这个。
&esp;&esp;空气却没因此松下来,反而更紧绷。下一秒,男人忽然猛地一掌砸在方向盘上,喇叭声短促刺耳,在密闭空间里炸开。副驾座的齐诗允心跳过载,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震得一颤。
&esp;&esp;“喂!?”
&esp;&esp;“雷耀扬你发什么鸡瘟?”
&esp;&esp;这一刻,他一路紧绷的情绪终于压不住,转过头厉声质问:
&esp;&esp;“齐诗允!你知不知自己刚刚做什么?”
&esp;&esp;“起火那阵你站到最前面,你以为自己是消防员还是救世主?”
&esp;&esp;女人下意识回嘴,可语气却并不如自己想象中那般坚定:
&esp;&esp;“我没事,现在不是完完整整在你面前?”
&esp;&esp;“没事?!”
&esp;&esp;男人侧过脸看她,眼底那点尚未散尽的红意瞬间翻涌,齐诗允背脊贴着座椅,想到雷宋曼宁那张煞白的脸,呼吸慢慢急促起来。
&esp;&esp;“宋曼宁在里面———”
&esp;&esp;“如果我当时不出手相救,她会死。”
&esp;&esp;她说得略显迟疑,像是在说服他,也像是在说服自己那几秒的犹豫。
&esp;&esp;“那个女人死不死对我来说根本无所谓!她死了不正好遂了大家心愿!”
&esp;&esp;雷耀扬的声音陡然拔高,这句话几乎是吼出来的。却又在说出口的瞬间骤然压低,像是怕真的失控:
&esp;&esp;“那你自己呢?!如果出现差错你不出不来怎么办?”
&esp;&esp;“齐诗允,你到底有没有考虑你自己,考虑过我!?”
&esp;&esp;他盯着她,目光锋利,空气像被掐紧。她的心脏猛地撞了一下,一时间找不出能够令他信服的回答。
&esp;&esp;就是这一秒的停顿,让雷耀扬彻底失了耐性。
&esp;&esp;男人凑近,半个身子逼到她面前,近到对方能看清他眼底未退的惊惧:
&esp;&esp;“你成日都是这样,永远都拣最危险那条路走,永远都觉得自己撑得住。”
&esp;&esp;听到这话,齐诗也直视面前男人,声音发颤,却不肯退让:
&esp;&esp;“那你要我怎样?”
&esp;&esp;“要我见到一个人就快要死在我面前,却选择视若无睹?”
&esp;&esp;雷耀扬显然不满意这回答,或许是在气愤她悲天悯人的对象并不是他,或许是在气愤她根本不顾及自己的安危,他伸手,下意识地扣住她的手腕,力道收紧:
&esp;&esp;“我宁愿你冷血!我宁愿你什么都不理!”
&esp;&esp;“也不愿你随时都处在这种危险境地里!你到底明不明!?”
&esp;&esp;齐诗允嗤笑一声,不禁反问道:“你宁愿?”
&esp;&esp;“雷生,你应该最清楚,我做不到。”
&esp;&esp;这句话像一根细针,准确地扎进他神经里,雷耀扬的手猛地一松,靠回椅背。
&esp;&esp;车厢里再次陷入沉默。这种沉默不再是对峙,而是某种被撕开后,来不及包扎的真空。过了几秒,他靠回座椅,抬手抹了一把脸,声音明显低了下去:
&esp;&esp;“……我是真的怕。”
&esp;&esp;“刚才我一路揸车一路想,如果我再慢少少——”
&esp;&esp;会不会就见不到你?
&esp;&esp;这句话没有说完,但齐诗允的胸口像被什么东西重重地压住,她伸手,却在即将碰到他衣袖的瞬间悬停。
&esp;&esp;最终,她还是把手收回,强迫自己冷静,语调重新变得平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