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球伦敦时间4:00a。
欧德仰头环顾了一眼伊斯人相对于地球人类来说过于庞大的图书馆,随手将背囊往地上一丢,扬起大片灰尘:“好——咳!咳咳!好了,今晚就在这里休息,两小时后准时出发。”
卡文迪许一把攥住随意清理出一片空地,就想往睡袋里钻的欧德:“不。我们绝不会睡在这么个灰堆上。”
困得两眼犯迷糊的欧德瞪视卡文迪许:“你在跟我开玩笑吗?这种时候我只想睡觉,不想挑——”
昨天早晨离开前被卡文迪许收起来的家具们眨眼出现在空地上,卡文迪许打横抱起欧德往床上一丢:“是啊,睡吧野人先生。”
地球伦敦时间6:00a。
手表的闹铃准时响起。欧德睁开双眼,起身时感觉身上黏腻的灰泥都没有了,干爽得像在睡梦中洗过一次澡。
他转头看了会拿枕头捂着脑袋的卡文迪许,拍了下隆起的被窝:“嘿!起了,今天的行程是什么?”
辛劳了一晚的田螺先生将脑袋缩进了被窝里。
“……”欧德无声勾了下唇角,下床洗漱。
时间就这样一天一天过去,每天都在不同的地方、面对不同的敌人,唯一不变的只有每晚等待他们的柔软床铺和塞进嘴里的口香糖。
直到8月3日的清晨。
距离阿撒托斯苏醒仅剩1天。
6:00a,手表准时响起。
欧德掐断闹铃却没有马上起身,他闭着眼睛在温暖蓬松的被窝里又赖了一会,才恋恋不舍地起床,穿着一身显然是田螺先生昨晚给换的棉质睡衣,顶着凌乱的头发睡眼惺忪地走到体重秤上,低头看了会数值。
秤上的数字让他瞬间清醒,又咚咚咚跑到更衣镜前撩起睡衣下摆,侧过身,清晰的鲨鱼线排列在漂亮的腹肌边,连接着希腊雕塑一样标准精悍的背阔肌。
“你刚刚称的体重是多少?”卡文迪许打着哈欠靠到更衣镜边。
“183磅,”欧德看向卡文迪许,“伊娃计算出的标准重量……我准备好了。”
卡文迪许脸上的神情一时不知是放松还是忧虑,大概他的内心此时也如同表情一样复杂,但最终他只是站直身体:“我们回去?”
“当——哦,等我换个衣服。”欧德又旋风似的跑回床边,过度亢奋的状态是知晓自己即将步入战场而迅速分泌的肾上腺素导致的,他试了两次,才将胸口衬衫的纽扣扣上。
卡文迪许一反常态地没有使用人类的方式打理自己,身上因睡眠而产生的痕迹在眨眼间恢复为一丝不苟。他看着欧德一点点穿好西装,就像看着士兵裹上军装:“……”
直到这一刻,欧德曾担忧过、因此抗拒深究关系的那股悲哀感才慢半拍地掠过他的心脏,但眨眼就在全知全能的神性下消逝。
他想自己或许还是没法理解人类的情感的。虽然说来好笑,这本该也涵盖在他全知全能的能力范畴里。
但他知道,他想留在欧德身边,去看这未知、这美丽的悖论将会将这片宇宙本已既定的未来引向何方……如果在那个方向的尽头,他能亲眼见证阿撒托斯的陨落——这样一副他在任何既定的未来里都不曾见过的壮景,他想自己的诞生与存在就算是有意义的。
欧德并不知道身边的神祇正在经历迟来的悲春伤秋,即使知道也没办法帮忙,毕竟这也是他未完成的课题——事实上,不到最终的那一刻,他们谁也完成不了这个课题。因此他只是穿好衣服,跨上背包,抬手搭住卡文迪许的肩膀:“你……呃,不打算把这些家具收起来吗?”
卡文迪许无声呼出一口气:“不收了。也许我们以后都用不上它们了。如果能用上?我绝对要买一套全新的。”
欧德想了想,还挺赞同卡文迪许的想法的,如果真有这么好的结局,就连他自己都想买点新东西庆贺大难不死——甚至他都能说是庆贺新生了:“准备好了?那就——回家。”
只是眨眼的功夫,他们就离开了那颗寂静的小星球,陷入伦敦熙攘喧闹的街头。伦敦又在下大雨,大片的雾气笼罩了大街小巷,仿佛一颗被罩在玻璃下的微缩景水晶球。
欧德仰头看着浓郁的雾气:“哦……这看起来可不像个好兆头。发生了什么事,能让浮士德又这么拿混淆记忆的雾气罩着伦敦?”
卡文迪许指了下旁边的小吃店的悬挂式电视机,上面的新闻主持人正在说:“……一周之内,精神分裂患者突然无故地大量涌现,并伴随有强烈的自杀倾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