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斜了他一眼,他连忙低头:“是我肤浅了。”
“你不比你父亲,虽在国外深造过,但经历的事儿少,想不到也是正常。”此话说完,年轻人双肩的肌肉才稍稍松了下来。
“魏智强的技术不错,但组织从来不缺好厨子。他名下的会所股份早已归了组织,若仅看此人价值,索性舍掉才最划算。”
“那您为什么还要保他?”
“记得吗,魏智强最初引起我的兴趣,是因为什么?”
“您指的是,他托人调查‘言颜’的事情。”
“不错。”男人颔首,“言颜这名字已尘封二十年了,除我以外,怕就只有你父亲一辈的几个老人还记得。”
年轻人的脑子转了一圈,忽地灵光闪过,惊道:“您是想拿魏智强做诱饵,试一试他背后的推手,看看她究竟有多大能耐!”
男人摘掉眼镜,嘴角的弧度中多了一分赞赏。
“倪青。”男人轻声念着名字,语气平静,眼中光亮却在无声地滑动,如一条潜伏的毒蛇。
“自她出现后,魏智强家财散尽,‘y’行为异常,警察里多出个犟种……”
“听说过一句话吗:草蛇灰线,伏脉千里。许多看似毫无关系的事情,背地里或许还有另一条线索,能将一切疑问串联。”
“这个小姑娘,很有意思。”
————
“呸!杀千刀的老东西。”倪青翻了个巨大的白眼,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两人仍留在厕所后门,趁着前面台上还有一堆流程要走,抓紧时间理清现在的处境。
除开魏智强的事情,这一世的洛川和组织并没有联系,而倪青虽然在报复魏智强的计划中一点点地向组织渗透,自己本人却从未正面与除言颜外的组织中人接触过。
这大约源于她内心的恐惧。
倪青一点、一点、一点都不想再和那个肮脏的地方有任何瓜葛了。
尤其是——那个人。
虽已重生了一年多,每每想到那人的名字,回忆起他做过的事,都是一阵恶寒。
所幸,现在的倪青有了可以倾诉的对象,可以不再顾及外界,痛痛快快地骂出来。
洛川心疼她,抬手把倪青头上气得翘起的呆毛轻轻按回去:“这句骂在你心里憋多久了?”
倪青假装犹豫一会儿:“也就——十多年吧。”
说罢,她轻轻一哼,捏了洛川的手,当暖宝宝似的握在掌中。
“这次要真是那老东西盯上了我们,你怕吗?”
“怕。”洛川的回答令倪青挑了眉。
“但是再害怕,也得面对。”
“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洛川问。
“控制欲很强的上位者。”倪青答道,“疑心很重,手段狠毒,不允许任何人忤逆他,要是感受到威胁,会不惜一切代价摆平。”
“那么,他从我们身上感受到了什么威胁?”洛川又问。
“我正在想这个。”倪青皱眉,“我们的履历都很干净,唯一能在他面前露脸的机会,应该只有前不久洛芝兰的案子。”
“可是这案子本身只是一件烈性家庭纠纷,哪怕加上魏智强,也没有严重到被最高层关注的地步……”
“不,不对,”倪青忽地睁大眼睛,“还有一次——”
在她停顿的一秒里,洛川已接上了她的思路:“九个月前,魏智强托地下赌场的吴老大调查‘言颜’,描述的是你的样貌。”
“该死!”倪青一跺脚,登时想通了一切。
“所以这就是为什么魏智强会突然找到洛芝兰,为什么要让言颜调查魏智强,为什么那天会有一帮人拦我,为什么那么快就有人出来给他顶罪——”
“这根本不是魏智强自己的报复,而是一场针对我的试探!”
倪青的神色前所未有地凝重:“单是一个魏智强,没有人会在意,可如果把言颜也牵扯进来,进而联系到她父母的往事,大家的处境就相当危险了。”
倪青的手像块坚冰,怎么也捂不热,洛川的心境随着她的话越发沉重,眉宇间已满是忧虑:“他想对我们做什么?他要杀了我们吗?”
倪青轻轻摇头:“至少现在不会。赖元洲不碰血,来的是他而不是杀手,说明这仍然是一次试探。”
“但是,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如果老东西认定我知道言颜的过去,为了防止生变,他一定会选择灭口。”
“我能做到自保,但是洛川,我怕我护不住你。”
短暂的沉默里,两人交叠的掌心里都在冒着冷汗。大脑极速思考,而几层隔墙后,台上的讲话已接近尾声。
时间不多了,她们不能一直待在这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