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后,楚淮当推给她一堆资料,关于这里的语言,地理位置,人土风情,最要紧的就是学习这里的话,不然以后出门也成难题。
李轻轻学得认真,她人聪明,配合着视频也能多多少少懂下来大部分,反观楚淮,倒有些意兴阑珊,他又开始画画,或者买菜做饭,两个人除去学习,其他时间倒也说不上太多话。
这天李轻轻坐在客厅背单词,她已经有点困,刚才楚淮出去还没回来,正想着今天就结束上去睡觉的时候,门被打开。
她抬眼看去,楚淮手里没提袋子,反而是抱了团毛绒绒的东西。
“你那是什么?”
楚淮表情很奇怪,不像高兴也不像平时的冷漠,相反有几分茫然的样子。
“狗。”他说。
空气安静很久。
李轻轻欲言又止:“你买的?”
楚淮语气如常:“刚才要进商场的时候遇见的,我看了两眼,它主人就送给我了。”
“……”李轻轻忍了忍,“意思就是,你在我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要在这里养一条狗?”
小狗好像知道他们在讨论它,它抬起脑袋,睁着双硕圆的眼睛,看上去很紧张,缩着身子讨好地舔了舔楚淮的手。
楚淮看向怀里的小家伙,觉得李轻轻在生气,他解释:“我养。”
“淮少爷。”李轻轻已经很少叫他这个称呼,“你是认真的吗?”
“我以前养过。”他补充,“是只德牧,养狗没有你想象得那么难。”
但李轻轻好像不太相信他,她走过来看向小狗,两双眼瞳对视,女生抬手戳了戳它的脑袋。
“您最好别是心血来潮。”
楚淮还是不太明白李轻轻语气里的阴阳怪气,好像自己在她眼里就是随随便便接受一只狗,后续热情褪去就会不管不顾扔出去的那种不负责任的人。
他把狗放下来,开始对着搜索软件查养狗的注意事项。
小狗啪嗒啪嗒地甩甩脑袋,李轻轻蹲下身,它貌似不怕生,晃着尾巴就朝着她腿上蹭。
“这是什么狗啊,耳朵好大。”
楚淮按手机的动作一顿,他的眼神在看完刚才的信息后变得有些微妙。
“比格犬。”
李轻轻“哦”了声,“挺可爱的。”
“是实验犬,很可怜。”不知道为什么,楚淮突然觉得莫名的心虚,他咳嗽两声,说,“我现在去买尿垫狗粮那些,你帮我看下它。”
李轻轻本来不太高兴,但奈何小狗实在热情,爪子扒拉着她的裤腿,好奇似的,张开嘴露出小牙追着她的手指啃,不痛,就是口水多,痒。
她点点头:“那你快点。”
“嗯。”
楚淮确实也想着快去快回,心虚褪去后,他发现自己还是有那么一点期待。
以前那只德牧死得太早了,早到楚淮根本没和它建立起感情,但要说可惜,好像又没有很放在心上,他甚至都忘记德牧尸体的样子,有虫吗,血很多吗,还会在经过那条马路的时候去看地上还有没有它留下的血迹吗。
大概是某种命运的指引,刚才和它对视的瞬间,他竟然鬼使神差地收下这条怯生生的狗,楚淮捧起它,就像从土坑里重新捧起他自己。
它不是替代品,不是以怀念才被他接受,如果要说的话,仅仅是刚才的他愿意看到这样一条生命来到他的世界。
他迫不及待地跟着清单买好东西回家,只是临走到门口,楚淮竟然又开始犹豫。
像在做梦。
难道现在又是幻觉吗?其实没有李轻轻,她早就死了,而他也没有跟着戒指上面的定位找到她,没有这座房子,没有这只狗,更没有他。
人靠近幸福时,痛苦也在角落伺机而动。
他怎么知道门后的不是绝望呢。
但楚淮还是抿紧唇,缓慢地把指尖按上去,慢慢输入密码。
只是刚按到第三位数,门猛然从里面被人打开。
楚淮还在怔愣,就见到一脸生无可恋的李轻轻。
“什么味道。”他闻见股很刺鼻的臭味,下意识要往后退。
“淮少爷。”李轻轻显然是真的生气了,很严重的那种。
“它突然跳到沙发上疯狂转圈,我不知道它要干什么,结果它就拉出了一大滩屎!”
她用的是“滩”这个词,显然不是正常干燥能拾起来的那种。
楚淮怔住:“是拉稀还是软便,等下……”
他拎着东西进去,只是在看见沙发上的情形时也猛地一僵。
李轻轻继续生无可恋,像缕鬼魂在旁边幽幽开口:“等我想找东西把屎包起来的时候,我回过头,它已经开始玩屎了。”
嗯,玩。
不是吃屎,是玩屎。
此时那只三四个月左右大的比格雄赳赳站在沙发上,它昂着头,完全没有刚进来时的拘谨,摇尾巴晃出来的残影简直是大风大浪里的旗帜,透着股骄傲与不屈。
“werwerwer!!”
它把两只前爪搭在地上,翘起屁股,整只狗如同蓄势待发的火炮,尾巴摇得更欢,然后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开始疯狂逃窜。
“werwerwerwerwer!!!”
它从沙发上跳下来,下巴到脚底全是被踩烂的褐色物状,跑得太快甚至会打滑,在地板上留下长长的屎痕,仿佛飞机滑行的轨迹。
李轻轻默默转过头。
平常板着张脸的楚淮现在一副三观被震碎的样子,他张了张嘴,试图辩解。
“我之前养的那只,它不会这样。”
李轻轻勉强笑笑。
“看到它脖子那里了吗?我刚搜了下,这只狗貌似是觉得自己的屎很香,所以在往身上蹭。”
楚淮:“……”
而此时被说“觉得自己屎很香”的比格见自己邀请这么久他们都没有要和自己玩耍的样子,它不满地又“werwerwer”了几声,倏然又迈着快速的步伐向他们冲来。
嗯,带着满身屎向他们冲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