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我确定没人追过来之后,这才拖着脚步缓缓走过去。
&esp;&esp;托尼的肩膀一起一伏,显然心绪并不宁静。他没回头,只是说道:“为什么他们总是这么难搞?是我的问题?因为我缺少某种别人都有的和家人的纽带,所以才每次说不上两句话就吵起来?”
&esp;&esp;“家人就是很难搞。”我一边说一边走到他身边,看了眼托尼苍白、年轻的脸,“温彻斯特家的有个朋友曾经说过,‘家人不是为了让你快快活活的,家人就该让你苦大仇深’。我不是很理解这句话为什么有道理,但我能明白这种感受。”
&esp;&esp;“他认为你是坦格利安家派来的奸细之类的。”托尼心不在焉地说道,“但那不重要,我想,因为他就快不行了,如果没有学士帮他治疗,光是高烧就能要他的命。”
&esp;&esp;他的脸上再次露出沉思的神情,这一次却不像是少年老成,不知为何,这神情反倒让托尼看上去年轻得令人心碎。
&esp;&esp;“你爱过你的父亲吗?”托尼冷不丁地问我,让我吃了一惊,“不是说后来。但我想在最开始的时候,他不会是个很糟糕的人。”他看了我一眼,脸上带了些许笑意,但那并非快乐或幽默的笑意,“不然你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当个没心没肺的坏人要容易得多,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esp;&esp;我沉默了许久,然后说:“我不知道。我不记得了。”但仅仅是托尼的话存在一定的合理性,就让我的喉咙收紧了。
&esp;&esp;“也许这就是父亲该有的样子。”托尼听上去若有所思,“我们小的时候敬爱他们,但慢慢发现他也不过就是个男人,该有的缺点一样不少,而且还打心眼里认为老子的命令儿子就该无条件服从。”
&esp;&esp;我忍不住笑了一下。
&esp;&esp;托尼垂下头,叹了口气。“我猜我们并不是健康家庭的模范典型?”他笑了起来,“绝对不是。也许入这行的门槛就是有个糟糕的家庭,糟糕的父子关系也必不可少。”
&esp;&esp;“我不知道,我的家庭可是比较扭曲畸形呐。”我抱起胳膊,歪头看着托尼,冲他挤了挤眼睛,“心理专家会喜欢我们这个特例的。”
&esp;&esp;托尼夸张地撅起嘴。
&esp;&esp;“所以,我能做什么?”我问出我最担心的问题,因为我怕托尼让我带着艾德公爵上路,而他要自己想办法赶回北境。
&esp;&esp;如果他这么请求,我肯定会拒绝,而且是毫不犹豫地拒绝。但就像我之前说那样,我痛恨自己成为伤害托尼的那个人。
&esp;&esp;托尼看了我一眼,那神情像是对我心中所想了然于胸,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在树下重新坐好,两条胳膊搂着膝盖。
&esp;&esp;“给我一晚上。”他喟叹似的地说,然后重复,“一晚上。”
&esp;&esp;这一晚上,我裹紧衣服躺在托尼脚边睡了一觉,因为他答应会始终保持清醒。但应该是我自己神经不肯放松的缘故,睡着的这几个小时里我不断地做梦,每个梦都使我筋疲力尽。当托尼摇醒我的时候,我感觉甚至比入睡之前还要疲惫。
&esp;&esp;“我想到了!”托尼说,亮晶晶的眼睛下是淤伤般的青黑色,但总体看来比我精神多了,“再多给我半天,乐乐,正好你也需要复原。我的计划需要你的帮忙,你必须恢复体力。”
&esp;&esp;我猛地坐起来,腰酸背痛地看着托尼,“什么计划?”
&esp;&esp;“带更多人一起上路的计划。”托尼说,“也许没法带上所有人,但至少能带上公爵,也许还有弗瑞那个讨厌鬼。”
&esp;&esp;我使劲眨着眼睛,试图加快脑细胞苏醒的速度,好让自己明白托尼这一番话。
&esp;&esp;天还没有真正亮起,薄雾在草地和荒村间的残垣断壁中间缓缓浮动着。公鸡的啼鸣来自遥远的村镇,但鸟鸣声很近,听起来就在不远处。
&esp;&esp;托尼期待地看着我,眼睛一眨不眨的。
&esp;&esp;我督促自己从地上爬起来,揉着睡地板睡得筋肉都变得硬邦邦的脖子。托尼铁定是有个了不得的计划,因为这家伙看上去过度兴奋了。
&esp;&esp;“所以,你去屋里找山姆要点吃的,吃饱了再活动一下筋骨。”托尼语速飞快,“我们肯定能在中午前完工。”
&esp;&esp;“喂,”我在他拔腿要走的时候叫住托尼,“介意仔细说说吗?”
&esp;&esp;托尼一边走一边转回身来,倒退的时候奇迹般没把自己拌个四脚朝天,“我要造一艘船。”他说着露出大大的笑容,“一艘会飞的船。”